顽强的店主
肖章
“这是怎么回事?”
90年代甫入铁器批发公司任职的笔者拿着N铁店厚厚的一叠账单好奇地向财务主任问道。
原来N铁店的账单与众不同,除了一张半年前欠下50万盾的账单之外,还附有“声明书”,内容大意是:
“敝店由于经营不当以致周转不灵,所欠下贵公司的债仅能每月摊还两万盾,两年内还清。摊还期间,不先订货。恳请贵公司高抬贵手,协助敝店渡过难关,则感激不尽。”另外又有一张清单,写着三个月前交来两万盾,有N店主的签名。
财务主任为我解谜团,说道:“N店主赌票尾破了产,但他愿意还债。只因前任收债员行为不端,被公司开除了,以致停收了三个月,现在由你继续下去。”
我暗自思付:不错呀!破了产还愿意还债,其精神可嘉!虽然每月只还那么一点点数目。一般破了产的不是溜之大吉,就是赖账,不了了之。N店主声明还债期间不订货,又显示其人有志气,大有“宁愿自己受苦,不想他人为难”的想法。不过,我也有疑问,不进货,怎么做生意?他凭什么还债?哎!胡思乱想也没有用,还是赶快亲临N店“实地调查”一下为妙。
到达目的地后,亲眼看到了N店的“庐山真面目”:中等规模,店面油漆斑驳,地处本市西北区热闹的大街旁。地利、天时俱备,只是人和的因素坏事——“三缺一”。店里大部分货架空荡荡的,小部分货架只有少得可怜的、沾满尘土的旧货,看来没有批发商向该店供货了;店堂正中放着一张大台桌,桌旁堆放着不少大块玻璃镜片,店主正在忙着切割玻璃。店主是50来岁的华人,身材高瘦,腰板挺直,面容苍老,刀刻般的皱纹是他饱经沧桑的印记,眼神忧郁夹杂坚毅。看他量尺寸、切割镜片、磨平崚角,动作干净利落,看来身体还硬朗。
我耐心地等他做完工作,遂即声明从XX公司来收账。他看了我一眼,接过账单看了一下说:
“你们公司好久没来收账了。”说完从口袋里拿出两万盾交给我,又在清单上写上某年某月某日交来两万盾,还签上名字。这时,又有顾客订购玻璃镜了,店主忙着和顾客议价,没再和我说话了。
N店主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勤劳、踏实、少言语,属于“少说话,多做事”那一类型。
往后,每个月我都去收那两万盾。每次他都准时还债,也没有和我多说一句话。我慢慢观察,发现N店没有店员,一切都是店主亲手亲为;偶尔有人来买油漆及铁器,店主都说没有货,令顾客失望而归;倒是玻璃镜生意不错,店主不知哪来的门路,货品齐全,货源不绝。我想,他还债大概是靠这个了。更令我感到意外的是:若是下午到该店收债,店里便摆满了12生肖图案,好多人围在图案旁聚精会神地在“研究”号码,等到“悟”出满意的号码后便向店主购买SDSB彩票(当时合法的热门彩票,后被禁止),这时刻,N店主忙得不可开交,他的太太(40岁衣着朴素的家庭妇女)和尚在念初中的大儿子出动为顾客填写号码。N店主还有两个念小学的孩子,真可谓“老夫少妻多子”,负担可不轻啊!
卖SDSB彩票,虽然有点“邪门”,在当时仍不失为一种合法的谋生手段。N店主只卖不赌,他凭这一“绝招”,加上玻璃镜生意不错,N店才能屹立不倒矣。
虽然从未和他交谈过,无从知晓他的经历,但“无声胜有声”,我“不听其言,只看其行”仍能得出结论:N店主已痛改前非,脚踏实地,重新做人。看得出来,他目前正在咬牙苦撑,渡过难关。从他身上可以看到中华民族刻苦耐劳、坚忍不拔的传统美德。我预见到该店“黑暗即将过去,曙光即将到来。”
果然不出所料,一年多以后,N店粉刷一新,水泥、油漆、三层夹板等主要货品出现了,开始有顾客上门,N店主脸色开朗,有了笑容了。
离两年摊还期限还有四个月,N店主破例请我坐下,打开了话匣子:
“感谢你们公司这一年半以来对我店的通融和照顾。现在你也看到了,我店开始热闹了,如今我一下还清四次余帐。从现在开始,我可以向你们公司订货吗?”
我考虑到我们老板一向“内严外宽”(对职员苛刻,对客户宽大),十有八九是会答应的,于是大着胆子答应了。他显得很高兴,又交给我一份长达两页的订货单,说:“以后还债照一般帐期,希望你们常来召货。”
我回到公司向老板报告,财务主任在一旁连声称赞N店主“真了不起”,平时很少赞扬人的老板也开了腔:“看来这个N店主相当顽强!”他看了一下N店的订货单,沉吟了一下说:
“既然债务已清,我们没有理由拒绝他的订货。不过,开头不要给得太多,还要看他以后准不准时还债。”
我们公司开始向N店供货了,N店主没有食言,准时还债。从此,公司和N店之间商务往来频繁,N店成为公司的好客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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