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微型小说选
白羽
天谴
亚齐。一个偏僻渔村。海啸以后,房倒屋毁,满目疮痍,遍野尸体,惨不忍睹……。村外,几棵长在一堆的老椰树,经历与汹涌的浪涛顽抗后,只剩那硬干之余枝败叶,斜斜向上伸长。
一钩弯月,掠过云层,四周景物,飘忽迷蒙;一阵轻微声响过,椰树下横七竖八倒着的十多具尸体中,有个高大身影慢慢站了起来,背后彷佛还配挂着一支长枪……。
“喂!喂!起来!起来!”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环顾左右,见队员个个熟睡如泥,立即警觉地以一种上级命令部下口气高声喊道:“喂!起来!快起来!”毫无反应,心里嘀咕,睡得这么沉,没派一个人站岗守夜,万一敌人冲来突击包围,只好束手就擒,坐以待毙。
沙沙沙!──蓦地,寒风袭来,浑身冰冷,忽然记起:这么多年,东奔西跑,日夜逃亡,跟敌人战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与家人分别几年,难得见面。昨日傍晚,这支小队,偷偷摸摸潜进邻镇,准备攻占一个哨站,却遭驻军反击。激烈战斗后,敌众我寡,紧急撤退。脚不停步,爬过山岭越过河溪。下半夜,才跑到这个偏远海滨。人人疲惫不堪,暂时树下过夜──估计隔天一早闯入渔村,然后……再躲进后山那片黑森林藏匿一段日子──哪里想到,早上醒来,整装待发,忽然,远远看到一大群村民拖男带女、惊慌失措地,向内陆高处拼命地边跑边喊:“大水来啦!大水来啦!快跑!快跑!”
众人正惊愕间,还来不及看清──轰隆隆!一股难以抗拒的黑色浪涛,夹带着破板、断木、垃圾堆,铺天盖地从海边滚滚而来,猛力冲击!迅不及逃地狠狠把他们冲过去!淹没水底!
天快亮了,黎明前的夜,显得分外地冷,雾更浓;椰树下,又响起一阵阵悉悉索索声,一个个黑黑的身影,从尸体中站了起来,他们身上也彷佛全佩带粗制长枪长刀等杀人武器;这时,高大身影正欲开口发出命令,却见他们──把随身武器从身上卸脱下来丢在一旁,心中奇怪,开口喝道:“喂!你们在干什么?疯啦!不要命是吗?为什么放下武器?拾起来!天一亮,我们就出发,现在准备!”
“队长,我们不想再打仗啦!连年混战,搅乱治安,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死得也是我们亚齐的父老兄弟姐妹们!”大家好似经过一夜慎重考虑后,由一人代表发言,其余纷纷点头称是。
“不行,亚齐要脱离中央争取独立!我们要自称为王!”队长头脑顽固,妄想美梦成真。
“队长,我们商量好了,下定决心不要打仗!──”。
“不许反抗!谁敢!”一声吼叫,随手从腰间拔出短鎗威逼众人道:“谁不听命令!枪毙!”
“队长,您先不要生气,听我说清楚,我们现在全部已被真主处罚,海啸把我们淹死了,我们都不是活人!”
“混帐!谁说的?”队长气呼呼骂道。
“队长,您不相信?您看看周围现在变成什么样子?您摸摸自己的心脏看还会跳吗?我们都是满身罪恶的凶手,应该知道悔改,不要一错再错,队长,我们走吧!”
队长是个高头大马的老粗,只会拿枪动刀打仗,队员中有位以前曾经担任回教堂诵经老师懂得一些教义,耐心轻声好言相劝;此刻,队友们都不想打仗,自己一人怎样拼命;经过再三思量后,队长明白了:“不打仗,到哪儿?”
“到一个很远的地方。”
“上天堂!”
“不!队长,我们滥杀无辜,双手沾血,怎能上天堂,走,我们下地狱去赎罪!”
忽地,远远海风,呼呼吹来,一个个站着的身影相继倒下去,从一具具僵硬的尸体中,阴魂化着一缕缕轻烟飞升起来,随风飘远,飘逝……大地沉默,大海呜咽。
翌日上午,一架军用直升飞机降落在海滨灾区,几位救援人员匆忙下机,立即展开搜寻行动:一位兵士来到椰树下,近前一望,大声叫道:“你们快来看啊!──”他指着其中那具高大的尸体对围观者说:“你们知道吗?他是一位亚独分裂分子的重要小头目,亲自率领一支小队,闯村进乡,抢劫奸淫,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他是一位危险人物,凶狠残暴,国军曾经悬赏捉拿归案,我看过画像,认得他的面目,不会错,就是他!”
沙滩上的婚礼
亚齐沙滩,海啸之后,弯月斜照,景物迷蒙。
忽然,远处有个身影边跑边喊:
“朱妮婷!你在哪里?朱妮婷!你在哪里?……”
朦胧人影越来越近,是个年轻人。微弱得越光照着瘦削的身材和苍白的脸孔,他气喘吁吁,焦急的目光向海边搜寻,四周寂静,渺无人迹,涛声拍拍,海风呼呼。站定一会,他又转身向另一端跑去,喊声愈来愈小……
沙滩一隅,横段断木,枯坐一位娇小姑娘,一听唤声,霍地站了起来,惊喜地发出回应:
“罗西汉!我在这里!罗西汉!我在这里!……”
“啊!朱妮婷──!”他兴奋地叫了起来。
“喂!罗西汉!”她欢欣地招呼一声。
月光之下,一来一迎,渐走渐近。
“朱妮婷,我找得你好苦啊,我一面寻家人下落,一面找你,幸亏家人全部平安,偏偏见不到你,心急如焚!”
“我也是,罗西汉,我天天找,到处找家人找你,可是,我的家人没有一个找到──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
“朱妮婷,你别怕,别伤心,还有我──我在你身边,我会尽全力保护你。”
沉默不语,只听见抽抽噎噎幽幽怨怨的悲泣声。
罗西汉和朱妮婷是一对青梅竹马的情侣。海啸发生那天早晨,各在不同工作地点被残酷无情汹涌的浪涛卷走淹没……
“这些日子,我痛苦,暗暗流泪,精疲力尽,最后,想起沙滩,赶快跑来,在这里痴痴地等,等你。”
罗西汉以一双粗厚的手紧紧握住朱妮婷一双冰冷的手,一股幸福甜蜜感觉从她心底升起。
“沙滩是我们俩相识初恋约会的地方,我猜你一定会来,所以,我就跑来,啊!真主不负有心人。”
朱妮婷深情地抬起头,一阵海风迎面吹来,长发拂脸,举手一拨顺势抹去眼角溢出的泪水。
“我们重又在一起,从今以后,不要再分开。”
月光如水,凉意侵人。两个恋人,相拥一起,海风轻轻吹,海浪轻轻推……劫后重逢,悲喜交集,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朱妮婷,趁着今夜,我有一个要求:你嫁给我吧,我在真主面前发誓:将以最忠诚之心,真正爱你、永不变卦。”罗西汉两眼张得亮亮的望着爱人慎重地说。
“我答应你,罗西汉,在真主面前我也发誓:作一位忠贞的好妻子,与你同甘共苦,跟你生活在一起,一辈子爱你。”朱妮婷眼望爱人含情脉脉地说。
“不过──什么都没有准备,朱妮婷──真抱歉,太委屈你了。”
“别这么说,除了你,我什么都不重要。──你看,前面有辽阔的大海,天上有温柔的明月,就让他们替我们做媒作证吧,今夜开始,我们永结同心。”
云散月明,海滩凄美。
没有新房,没有化妆,没有举行热闹的婚宴,没有亲人来祝福,没有宾客来参加,没有欢歌笑语……只有海风伴着海浪,悠悠缓缓地呜咽,彷佛奏着一首哀伤的结婚进行曲。一对新人,手牵着手,心连着心,踏着夜色,一步一步,走过沙滩,跨进大海,隐入一个瑰丽的梦境……
沙滩上只留下两双长长浅浅的脚印,不久,一派浪花蒙蒂卷来,色拉拉拉,潮水瞬退,脚印顿失,沙滩复归寂静──死一般寂静。
最后一个孝子
方老伯静静躺在殡仪馆的棺材里,夜了,今天是第三天,也是最后一天,厚厚的棺盖还没钉上,他在等移民国外的最后一个孝子,──老五回来见最后一面!
儿女都已成家立业,搬出外住,方老伯不习惯于跟去住偏远新屋“享清福”,也舍不得离开那间住了大半辈子的老屋与左邻右舍相识多年熟口熟脸的旧邻居,宁愿住在巷区板屋;老伴逝世后,请了个男工同住,帮忙照顾饮食起居打扫收拾。老人虽已八十多岁,平日却也极少有什么大病痛,谁知道,那天早晨,尿急上厕,不慎滑倒,撞着头部,猝然昏死!几个儿女十万火急,当日立即快电还在澳洲工作的最小男儿嘱速归国。愿想第二天他应该搭机赶来奔丧!等啊等,隔日却打来长途电话说,有急事,不可成行,待明日看──
第三天,就是今天──兄姐嫂子杂嘴转舌,怨声叹气责怪小弟害人不浅,殡仪馆的租金已经昂贵惊人,再多停柩一天更是加重负担,叫人肉痛心疼!
八点多,殡仪馆干事来通知:十点钉棺,十点半教徒来念经,十二点整准时出殡,扶柩发引火葬场火化!
该收拾的都已收拾妥当;大媳二媳凑在桌边,一个手拿算机愁眉苦脸在压在问,另个手拿一叠账单慢看细查频翻报数!两人聚精会神在整理统计结算这次丧事的大小琐细账目!
老大老二三姐四妹在门边同坐一桌,细声低语,时不时地转头往外张望;心里暗忖:该到了吧,该到了吧,都九点多钟啦!
蓦地,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紧张地朝门口看;声渐近,人影清,哦,原来是住在老屋同巷开小瓦弄店(小杂货店)的邻居马斯义多!
“哗!好在来得及!──我四天前返乡,昨天一接到家里长途电话,当日马上乘搭快车回来,昨晚刚抵家,今早快快赶来,真难走啊,换了三趟车,问了好几个人,总算找到了!我要来向奥朗都瓦(老人家)祭拜告别。”马斯义多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边说便向众人点头招呼后,径直走到方老伯遗像前,双手合十,膜拜默念──一会,悲戚地走到老大面前恳求道:“兄弟,你知道吗,老伯可真是个好人啊!虽然我是地道的原主民,他是从唐山来的阿伯,可是,同巷几十年,我们俩平日可亲如一对父子啊!老人在世时,关心照顾我,教我如何做生意,如何待人接物,教我人要诚实讲信用,尊老爱幼,勤俭节省,我真不知道应该怎样感激报答她老人家,我……”马斯义多越说越激动,嗫嚅着说不下去,停了停这才继续道:“我曾经在老伯面前认他为义父,理所当然,我是他的孝子,今天,请允许我再看他最后一面,可以吗?──”
灵堂众人一听,顿时相顾愕然,几张嘴巴立刻暂停说话,几双眼睛全投向马斯义多身上;老大颔首答应领着马斯义多走到老父棺旁,让马斯义多靠近瞻仰老人遗容!马斯义多低头一看,骤然见到往日活生生慈祥和蔼的老人此刻已经变成僵硬硬双眼紧闭的遗体时,刹时间悲从中来,哀痛不已,忍不住热泪盈眶,举手频频拭抹──走出来时,至签名处,声颤手抖,写上名字,取出一个白色信封,放进纸盒,然后,独坐一隅,满脸忧戚,伤心无语!
嘀!嘀!嘀!──这时,老大腰间手提电话忽地连响起来!伸手取出接听,是迁居异国老五的长途电话:
“大哥!对不起,弟今早忽然接到总公司通知;临时搭机飞赴美国参加一个重要国际商务大会!分身乏术,不克奔丧,爸之后事,请兄姐嫂嫂代劳!──”
毒
豪宅外明亮的阳光透过落地大玻璃窗,柔和地照射进来,华丽厅堂,耀眼生辉。
中年微胖的利多,悠闲地坐在新颖的长沙发上,口吐烟圈,心思沉想:要不是干上这一行,现时哪有如此享受。
几年前,他还是个银行小职员,家租偏僻狭窄穷人区小板屋,金融风暴时遭解雇,失业在家,每日用费,仅赖储蓄,托人帮忙找工作,市场冷淡,人浮于事,觅职犹如登天难,单靠太太巧手制粿寄小摊卖,能赚多少,终非长久之计,心情愁闷,常于晚间徘徊,走进路边小店买醉解忧,猛喝几杯,身旁挨近一青年,笑嘻嘻地:
“先生,苦闷?我这里有一种特效药,包你吃了必定会心情轻松,忘掉烦恼,──”
利多扭转脸望,顿时明白他卖的是什么药,摇了摇头,自顾自饮,绝不搭理,青年推销不成,笑脸如常,临走还塞了张手机号码,神秘兮兮地抛下一句话:“有需要随时可跟我联络。”
早晨迟醒,利多出房时,瞥见桌面有张诱目精美粉红色请柬,取来细看,是一位同时期同命运的同事送的──周末晚七时正,在本市一间大酒楼,为满男举行婚宴。
婚宴归来,辗转难眠,思索不解;这几年,他是怎样暴富起来的?如粗豪前热闹场面,一夜之间,一掷千金,不简单啊!回想过去,他儿女多、薪水少,比自己还穷,困难时,还全靠周围好友救济。
第二天,利多决定:与其坐吃山空,不如硬着头皮,登门拜访,凭借过往交情,希望旧友能助他度过这燃眉之急。
原来,他是专干这一行──
从此,利多由同事暗中取得大量货源,在经先前在小店所得秘密手机号码,一转再转,愈推愈广;近年,甚至远销到外埠、外岛、外国,生意越做越大,钱财越积越多。利多正陶醉在幸福愉快的美梦中──
忽然,女佣匆匆从楼上跑下来:
“先生,利明少爷昨晚一夜没回家!”
“唉,这么点小事,也来烦我,去去,告诉太太去。”
利明是利多独生子,现读大学,老子有钱,老娘宠坏,不思读书,跟一些不三不四的损友胡天胡地,深夜迟归或整夜不归是家常便饭;最近,更是变本加厉──
早餐备妥,正要取食,铃铃铃铃!电话骤响,女佣接听后说:
“先生,您的电话。”
“喂!──我是,什么?利明在医院急诊室,发生了什么事?──”利多满脸焦急紧张发问,“昨晚,他与几位同伴通宵达旦在酒楼开生日派对,凌晨被人发现到在浴室里,口吐白沫,四肢抽搐,昏迷不醒……好像吸食过量毒品所致,生命恐有危险,医生正在抢救……”
利多惊恐万状,额头沁汗,放下电话,转身正想出门赶赴医院。
笃笃笃!敲门声响,女佣进来说:
“先生,有警察要见你。”
利多快步走出,只见门口站着两位武警,其中一位呈上一纸公文,客气地说:
“利多先生,对不起,我们是奉命行事,请你跟我们到警察局帮忙调查一宗贩卖毒品案件──”
利多一听,一惊再惊,心脏剧跳,胸口绞痛,脸色苍白,冷汗直淌,昏倒过去……
庆祝生日
晨运归来,一进门,忽闻一阵炒肉香味从厨房里迎面吹来,阿公提高嗓门:“喂!老太婆,大清早,你在煮什么?”
“老糊涂,别嘴嚷,快去冲凉,待会儿你就知道。”咯咯!铲子敲打镬边声,阿婆口里说着手仍忙碌。
电话声响,阿公接听。
“谁来电话?”百事皆管的阿婆问;阿公放下话筒,拿起早报边答:“是大孙子。半印度尼西亚话、半英文,叽叽喳喳,说什么Happy Birthday,又说等下司机要来载我们去家里Pesta。”阿公说罢,自顾阅报。
“生日快乐!”阿婆拿着一盘红鸡蛋,脸带笑容,由厨房走出来,“老头子,记得吗,今天是你的七十大寿!”回身走过阿公身旁再叮嘱:“别看报啦,准备准备,吃好面,一起到孩子家庆祝生日。”
“哦,真快,七十岁,老啰──”阿公抬头凝视墙上挂历,心中无限感慨。
“还在想什么?──你看,面煮好了。”阿婆轻快地双手又捧着一小锅热腾腾、香喷喷寿面放在桌上。
嘟!嘟!门外车声响。阿婆伸头一看,认得车子,立刻闪身转入房间,顺口大声:“喂,老头子,好了吗?车子来接人了。”
“好啦,好啦,你自己呢──”不到十分钟,阿公已经一身整齐出现:“随便点,快些嘛,别教人久等。”
“知道,知道,你趁热先吃面。”
“不急,不急,回来再吃──上车吧!”
路途不远,半点钟后,汽车停在儿子家门口;只见大路两旁泊着许多车子,客人来了。
阿公阿婆赶紧走进大门,抬头一看:整个客厅排满无数椅子,坐满无数天真活泼、打扮漂亮、嘴巴说不完、手脚动不停的小朋友;面对大门粉白墙上,高高贴上一行用金色彩纸剪成的大写英文字母:Happy Birthday!天花板上吊挂各种式样新颖艳丽的彩球彩灯,轻飘飘的,随着大电扇旋转的风,飞来荡去,好看极了!置身厅中,盈耳轰鸣,除笑闹声外,还有连续不断播放不息的印度尼西亚文、英文《生日快乐》儿童歌曲。
左看右望,两老正纳闷儿,忽地,七岁大孙从身后跑到前面,笑嘻嘻地伸出右手:“公公,Hadiah!」「什么?”阿公一时不解;“生日礼物。”阿婆在旁低声提醒;“公公,今天是小妹的两岁生日,别人都送礼物。”不等阿公回话,大孙仰首盯着阿公脸,心急口快抢着说;“哦,是是,阿公忘了,明天补送。”阿公恍然大悟,赶紧打个圆场;大孙一听,大失所望,噘起嘴,呀一声,转眼间,溜得不见影子。
到处都走来走去的小天使,真让两老寸步难行,就近随便找了两个空位静静坐下;一会,儿子媳妇走来,打过招呼,吩咐佣人,送来两杯热茶,和两小盘油腻腻、香甜甜缀花蛋糕。
“来啦!来啦!Badut!Badut!”大门口忽然响起尖叫声,原先坐着的小客人,霎时全都站起来,转身朝外望,大家又一起欣喜地、异口同声、高声呼嚷:“Badut!Badut!”那种兴奋劲儿,就好比现代追星族,见到了心目中的青春偶像、歌星、明星;随着狂叫声,从门外走进两个、一高一矮、穿着奇装异服、化妆油彩花脸的小丑。一路摇摇摆摆、装模作样、戴歌戴舞、走到厅前主持生日会。
节目开始,由高小丑喊话,矮小丑陪叫;首先全体起立合唱《生日快乐》祝贺,歌毕,孙女吹熄烛光,切大蛋糕分给小朋友吃;接着,欢乐的时刻到了,两个小丑,一唱一和,搭档搞笑,有奖猜谜,卡拉OK,分派礼物……。
好在,时间不长,中午结束。当小客人吃喝饱足,高高兴兴,提着一袋袋生日礼物回家后,两老喝完茶,尝了口蛋糕,起身告辞。
汽车奔驰,一路无话。
一进家门,阿公开口:“原来是给与我同月同日出生孙女作生日,我还以为是庆祝自己七十大寿,想去享受一顿丰富的生日大宴,谁知──唉,白跑一趟。”
“好啦!好啦!你少说两句行吗?”阿婆关上门,走近饭桌,打开小锅,“来,寿面还温温呢,吃吧!”
一人一碗寿面、一粒红鸡蛋,在寂静的午后,两位老人,自己庆祝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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