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谈散文
“散文”这个词儿是颇为模糊的。最广义的散文,指与诗歌对立的一种不用韵又没有节奏的文体。再狭窄一点,就是指与骈文相对的,不用四六体的文体。更狭窄一点,就是指与随笔、小品文、杂文等名称混用的一种出现较晚的文体。
散文的精髓在于“真情”二字,这二字也可以分开来讲:真,就是真实。不能像小说那样生编硬造;情,就是要有抒情的成分。抒情要真挚动人而又不弄玄虚;叙事不容虚构又要有文采,有神韵。即使是叙事文,也必有点抒情的意味,平铺直叙者为我所不取。
有一些散文家的论调,说什么:“散文的特点就在一个‘散’字。‘散’字,松松散散之谓也。”又有人说:“随笔的关键就在一个‘随’字。‘随’者,随随便便之谓也。”他们的意思非常清楚:写散文、随笔,可以随便写来,愿意怎样写,就怎样写。愿意下笔就下笔,愿意收住就收住。不用构思、不用推敲。率意而行,一片天机,挥洒自如,如天马行空。何等潇洒,何等自如。我对这种说法是有怀疑的。写散文不能说是“难于上青天”,但也绝非轻而易行,必须惨淡经营。应当经过一番磨练,下过一番苦功,才能有所成,绝不可掉以轻心。信手拈来的妙文,是在长期惨淡经营的基础上的神来之笔。综观古今中外各名家的散文随笔,既不见“散”,也不见“随”。它们多半是结构严谨之作。绝不是愿意怎样写就怎样写的轻率产品。
没有身边琐事,就没有真正好的散文。所谓身边琐事,范围极广。亲属之情占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在错综复杂的社会生活中,亲属和朋友的生离死别,最容易使人们的感情激动。此外,人们也随时随地能遇到一些美好的、悲哀的、能拨动人们心弦的事物,值得一写。自然景色的描绘,在古今中外的散文中也占有很大的比例。读了这样的文章,我们的感情最容易触动,我们不禁会想到,我们自己对待亲属和朋友有一种什么感情,我们对一切善良的人,一切美好的事物是一种什么态度。
千万不要勉强写东西,不要无病呻吟。要细微观察,反复酝酿,然后才下笔。
创作的激情有了,简练揣摩的功夫也下过了,那么怎样下笔呢?写一篇散文,不同于写一篇政论文章。政论文章需要逻辑性,不能持之无故,言之不成理。散文也要有逻辑性,但仅仅这个还不够,它还要有艺术性。古人说:“言之无文,行之不远”。又说:“不学诗,无以言”。写散文绝不能平铺直叙,像记一篇流水账,枯燥单调。枯燥单调是艺术的大敌,更是散文的大敌。
(摘自季羡林:谈写作)
附注:季羡林堪称散文大师,1978年后曾任北京大学副校长,中国社会科学院南亚所所长等职。他的散文《赋得永远的悔》,曾获得中国最高文学奖鲁迅文学奖的荣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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