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花开
何华实
我和妻子搬到新家居住已有三年了,直到今天我才有空闲的时间仔细注意家中的摆设。
这首先要归功于春节的来临,使我有一个较长的假期,能获得较长的休息时间;其次是一个间接的因素,因为我在职公司的老板一直叫苦喊亏本,总是找一些理由把老职员解职,而我又是资格最久的职员,自然也轮到“炒鱿鱼”的份儿。因此在这段时间里,正、副两业都与我无缘。
今年人们在印尼过的春节确实有点不同凡响,政府已经宣布把华族的这个传统大节日定为公假日;另一方面,中国目前已经成为国际上举足轻重的强国,无论在政治、经济、军事或科技上,皆能能影响到全球的局面,这个情况也提高了中华文化在世界上的地位。就是这两个内外主因,使印尼各地的唐人街开始热闹起来,过节的人们也敢张灯结彩了,有些地方还舞出祥龙瑞狮助兴,也使雅加达到处呈现喜气洋洋的景象。
甚至,这种乐洋洋的气氛不只限于雅加达市区,同时也传到我所居住的靠近郊外的新村。我住宅左邻虽然是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家庭,这次为迎接春节,却也兴致勃勃的把门墙粉刷一新;右邻的佛教徒更加卖力“夸张”,把两个红色大灯笼高高挂在大门“迎宾”,里面又播送着欢天喜地的新年歌“先声夺人”。在这种情况之下,早把我们心中的哪些不愉快事儿抛出九霄云外。
这时,我真有点后悔自己以往总是把时间偏重在工作上,没有注意到房子外貌的打扮与粉刷。正所谓“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现在我总该看看房子里面的陈设与装扮有什么要补充或整理,才不致叫人见了说寒伧。
妻子说:“今年春节,大家的工作都很忙,没有给住屋扮新装。直到上个星期,我才抽空把房子里的杂物打扫一番。”
这段日子以来,我因为工作紧张,天天早出晚归,连星期天与其他假日也顾着上班,实在没有去注意这个“蜗居” 了。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注意这个三年以来给我和家人躲避风雨的住家。
我牵着妻子的手,仔细看看这间充满温馨的家。除了寝室放着的电脑、电话、传真和各种工具书,以及客厅宽6米靠墙排得高高的8格儿书架子,是平日所视及、触及与顾及的事物之外,其他的摆设品竟给予我一种“酷”的感觉。这种“酷”的感觉,很难以笔墨形容,你说陌生吗?却又令人感到怡然适目;你说豪华吗?却又显得大方自然;尤其是那些举目皆是的盆景与花卉,你说拥挤充斥吗?却又摆设得恰到好处。
从门边一直到厨房、天井、楼梯,各色各样的花卉也如影随形地跟着我们的视线转移。看,窗边是白色的水芋与赤色的郁金香,圆桌中央是火红的圣诞花,书架左侧是黄色的菊花,书架右旁则有粉红色的腊梅;书架上更是热闹了,有紫萝兰,有雁来红,有仙人掌,有吊钟花,有太阳花,有喇叭花等等,它们傲视着书架上那些书籍,简直是喧宾夺主了!
现在的科技急速进步,即使是纸花、塑料花、人造花,竟然制造得栩栩如生、鲜艳夺目;又因为我们在这些花上喷了一些香水,使它们吐露着浓浓的馨香,你只要迈入了屋门,这里布下的百花阵必然令你心醉神怡;甚至,假花的香味,以及它的姿态和色彩,还要比真花来得娇艳诱人。
妻子陪我欣赏这些花,口中一面闲话家常。
“我们花园里的春兰开了!”
“真的?”我的注意力登时从百花阵转移了,急急忙忙赶到花园看个究竟。
果然是真的!三年前我们迁入新居带来的那盆春兰居然开花了。
这盆兰花挂在石榴树的枝桠上,体形不大,单是顶着十二朵花的枝干就占去大半的体积;就是在这尖尖的尖端,带着一个个美人笑靥般的花朵向天空盛开。
“迎春的兰花!”我不禁脱口低喊。
这是真正的花,是我和妻子付出爱心共同培植的成果。它在太阳照射下坦然向天,每朵花也是毫不遮盖的盛开,让人看清楚每一个花瓣的每一个斑点,每一个花蕊则吐露着淡淡的清香。这个真正的花,虽然没有室内装饰的群花那样的扭捏作态,也不像人造花那样的完美无缺,但看到它那种向上笔立的风骨,以及朝气勃勃的姿态,已足令我们感到这三年来为它施肥浇水是很值得的。
三年前,我和妻子开始栽种这盆春兰的时候,也不知耗费了多少精力,一天两次给它浇水自不消说,又要定期对它施肥,也要时刻为它检查和防止病虫害的侵袭,还要经常替它修理枝叶,让它能与周围其他花草“和平共处”。我们对这盆春兰也曾经寄托过很大的希望,当然不敢奢望它能像人造花那样常开,只希望它能早日开花吐露芳香。
第一年过去了,我们就等待它能在第二年开花;当第二年来到了,这时我们也就把盼望的心情放松了一些,然而却不敢因此中断对春兰的细心照料。踏入了第三年,我们虽然有时口里会嘟哝几句:“花儿,花儿,请您早日开花呀!”但手下没有松懈,反而调理得更加勤劳周到了。
两个月前,春兰突然冒出新枝,新枝是向上生长的,并且茁发之势甚猛,不断排开石榴枝叶的遮盖,一定要面对着阳光的照射。当时我们看到了春兰的努力,以为它只是又长出了新枝,倒是想不到它这次真的是开花了。
这时最宜喝茶看花,好好欣赏兰花之余,我们夫妻俩也可总结一下这三年以来的工作成绩。
在这三年以来,妻子开设的生意越做越大,虽说忙中又要照顾家务,但她还是应付裕如。而我呢?先前我在职的公司由我和几名老同事一齐开业,大家兢兢业业,不敢稍微松懈,幸好能获得一些进步;后来市场的竞争变得非常激烈,我和同事们固然已经全力以赴,但因为老板“求财心切”,又深谙“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理财策略,制定了苛刻的条件与规定,一方面对老职员施加压力,另一方面向低薪新手大开方便之门,我和几名老职员就因此被解职了。想到这里,我的心变得沉重起来……
妻子将锡兰奶茶端到我面前说:“难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难道这三年以来你做过对不起公司的事?做过对不起大众的事?”
妻子再三安慰我:“没有呀!你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在工作职务上,你也付出了努力,尽了自己的责任。在这个问题上,完全是做老板的不对,不重视为他出力创业的职员,只是想着请新职员可节省薪水。但是在这三年里,你也是取得了一些工作与处世的经验。”
我听了妻子的这段话之后,心中略感释然,并且习惯的转眼看看客厅墙上挂着的“警语”,那是一位书法前辈赠与的墨宝:“雪中就学山上松,风前不作墙头草”
妻子笑着说:“虽然我们做不成山上劲松,但有这个光明正大的春兰,也算是略有小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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