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华文学的悲情
(马来西亚)小黑
小黑、朵拉夫妇(中、左二)与(左起)石秀、林秀、华实合影留念。
2007年12月15日出席雅加达印华作协举办的金鹰杯散文(注)比赛颁奖礼,终于见到冠军得奖人周福源。我今年受邀参与评审第三届散文比赛,一共批阅了77篇决审作品,发觉参赛作品水准比较平时在报章上阅读的还要好,令人惊喜。其中尤以《又是春节》这一篇作品最特出。振奋之余,更想认识有关的作者。
从1966年开始苏哈多政权强横禁锢,不得以华文华语书写、阅读,甚至交谈,一共32年热爱华文的印度尼西亚华裔公民心灵被彻底伤害。1998年苏哈多被推翻,华文得以重见天日,许多当年在华文小学念一年级的学生,今天也47岁了。虽然已步入中年,他们热爱华文的程度并不亚于任何海外地区的华裔。那32年悲痛的历史实在伤得太厉害,开放以来,有不少作者以那一段日子的事件为主题,书写愤慨与悲痛,成为印度尼西亚的伤痕文学。
《又是春节》能够脱颖而出,因为它既有悲痛,也有超越悲情的独特思想。作者娓娓叙述年幼时期并不在乎春节,一直到经历新秩序暴政的32年统治,才怀念那失去的美好的日子。为了体验故国故土的春节,他和朋友还特地选择春节游历江南城镇。但是,与同宗同族的人一起过节,似乎并不能让他更投入。经过百年的隔绝,“海外的华侨在新的土地上虽然不能完全扎根,想回归也早没有路了!”他最想度过的还是在自己诞生的国土上的春节。新秩序对华裔迫害多年,作者虽有抨击痛责,但是通篇文章的主轴还是对国家(印度尼西亚)深切的爱。虽然屡遭压迫,印度尼西亚作家最令我敬重的就是不弃不舍对国家的关怀。当然,惯当惊弓鸟的作者还是有隐忧:近年来的好景,是否能够延续下去呢?作者的心路历程,不也正是东南亚诸国华裔的写照吗?
除了我之外,几乎所有评审都给予周福源最高的评价。这让我松了一口气,毕竟没有做错决定。当晚约见周福源,意外的听说,他原来只念到小学四年级,就碰上苏哈多关闭华校,那年是1966年4月6日,清明次日。如此折算,周福源也有51岁了。华校被关闭以后,周进入国民学校,还是常常背着伯母,偷偷的在昏暗的灯光下继续阅读武侠小说。在恶劣的情况下,他依然能够读完四大名著和金庸及梁羽生的小说。笑问周,他绝对支持武侠小说能够延续华文的命根。究竟周喜欢哪一本名著?他想了想回答,以前也许是《水浒传》,不过近年兴趣转移,应该是《红楼梦》。周甚至考虑,将来会翻译《红楼梦》为印度尼西亚文。我相信他绝对有这能耐,因为那个晚上他就携带了一本印度尼西亚文与中文对照的《明月出天山》(Purnama Dibukit Langit),厚达367页,集子内收集的是从南北朝迄清朝的诗、词、曲与戏剧,是他花了5年时间翻译的结晶。我稍微翻阅,发现每个句子都有自然的压韵,译得很用心。这本书由印度尼西亚著名的出版社Gramedia Utama出版,印刷朴实典雅。周个子不大,我忍不住对他多看一眼,除了佩服,真有无限感慨。我再回想,难怪《又是春节》不同于一般,原来他吸收了古典文学的精髓,再以多年阅读印度尼西亚文学的角度切入,令人耳目一新。
周福源很谦虚,一直说华语讲得不好。不过这并没有阻碍他学习中文的热忱,或者信心。他受的是印度尼西亚文的正规教育,毕业于万隆的大学绘测系,目前拥有自己的绘测所。然而,他的兴趣似乎更在中文文学,尤其是贾平凹及余华的小说。过去他常常去大陆购买书籍,如今有网络书店,解决了他对文学的饥渴。周从来没有发表文章,他的得奖当然出人意表,也会招惹妒嫉。尽管如此,我有强烈的信心,这将会是一颗闪亮的星,甚至能够为印度尼西亚中文文坛带来新气象。
注:金鹰征文奖每两年举办一次,由印华作协与国际日报联合主办,当地华裔企业家赞助。首奖1千万盾、次奖750万盾,三奖5百万盾及其它38个奖。今年参赛作品有286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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