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佣工
金梅子
每年年尾,都是女佣工一年一度的“大退潮”时期。女佣们个个回乡过年,一放假就是两三个星期。城里家家缺佣,主妇们见面都哀声叹气,家里工作多,没个帮手做不来,怎么办?
女儿一脸倦容,满腹牢骚地骂:“都快两个星期了,这鬼西蒂怎么还不回来,她到底想干不想干!”
“忍耐点吧!”我说:“她不是答应过要倒回来的吗?”
“答应是答应,我们也不能太相信她,像去年那个妮妮,不也答应过要回来,结果一进城就被别的雇佣公司截走了”
女儿口中的妮妮,去年由友人介绍到我家工作,她思想单纯,经不起中介人的怂恿,转到另一家大户工作。这家新雇主给的工资是较高,但是家里人口多,工作重,女主人又十分挑剔,根本腾不出时间休息。结果不出一个月便打电话回来诉苦,说是要倒回来工作,我们当时已雇用了新工人,当然不可能再收容她。
现在的女佣人流动性很大,一般心思浮燥者往往做了一段短时期之后便会不满现实,满腹怨言,身为顾主也很受气。我家前年就碰过类似的例子。那一年的女佣叫欣丽,十七岁,是通过介绍所介绍过来的。为了用她,我们还缴付了三百千的酬金。
欣丽初初上门很尽责,工作勤快,个性也很开朗。可做了半年就不行了,整天躲在工人房里打手机,工作懒懒散散,动不动就发脾气。有时借口出外买东西,回来时还陪了个男朋友。其实她交男朋友是她的自由,我们也不管。只是有时公然和男朋友站在铁篱笆前“上课”,一上就是一个多钟头,工作搁着不管。女儿看了很反感,几次想上前干预,都被我制止。我对她说:“如果不能用,干脆辞掉算了,犯不着招惹麻烦,你知道她这男朋友是好人还是坏人?” 请佣工,最担心的是请到心术不正者,这些人串通坏人里应外合作案,酿成偷盗,甚至凶杀案的例子屡见不鲜。
当然,身为佣工,并非个个都是坏人,她们家境贫穷,为了一家温饱,长年累月在外工作,连自己的家庭都照顾不到,十分可怜。我们当然不能因为其中出现几个不良份子,就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入她们以罪。
我小时候有个“小保姆”叫阿甘,来自乡下。她年纪不大,却很乖巧,她在我家帮佣好多年,单一的照顾我。我个性柔弱,在学校常遭同学欺负,她总像亲姐姐一般保护我。记得有一回,她不慎被几个坏同学推进臭水沟,小腿跌伤了。我在一旁惊得大哭,她吓坏了,马上爬起身子,一拐一拐地走到小贩部买了一包糖果哄我。她那时惊惶失措的神态,直到今天还清清楚楚地留存在我的脑海。这印象正犹如朱自清父亲的“背影”,叫人深深感动。阿甘之后回乡结婚了,临行时还流着眼泪,依依不舍地将我抱出家门,吻了又吻。 时间一闪飞逝,转眼六十多年,阿甘此刻还在人间吗?要是还在,她那张童稚的嫩脸会改变成什么形态呢,会不会也和我一样,一脸憔悴,满布沧桑倦容?
(2008年11月20日于雅加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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