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的思念
晓星
晓星(右)于2007年12月15日获取金鹰杯散文创作比赛入围奖。当时有赞助家杨兆骥颁奖。
遍数记忆中的珍藏,除了风铃就是风……
爱风铃,怎能不爱风?
爱风,怎能不爱小时候的风?
小时候的风,有声,有色,有味,有情感……
风铃离不开风,离开了风的风铃,不再是风铃!
但,没有风,风铃照样会响!是妈妈摇响的。妈妈摇响的铃声像一颗颗珍珠徐徐掉落玉盘中:清脆、悦耳;像一串串葡萄一颗颗的塞进我嘴里:甜蜜、温馨。她,在唤醒全家人:新的一天开始了……
妈妈就是风!牵着妈妈的手,我就牵到了有声,有色,有味,有情感的风……
风,是个顽皮的孩童。它从稻穗上翻滚着到来,扯着小枝枝在荡秋千,撒娇地翻乱我的书,不让我继续埋头在连环图书中。硬邀我陪它一块儿玩……
我张开了双手,像张开翅膀的鸟儿在风中飞跑。跑着、跑着,只觉得我腾空飞了起来,像鸟儿一样地在无边无际的蓝空下飞翔!我的心胸在不断地扩大,任天地容纳其中。
夜凉如水,万籁俱寂。青青草地,星光满天。阵阵柔风,火光闪动。妈妈的手像风一样地轻拂过我的头发、我的脸颊……
不管愿不愿意,我带着我的全部家产:一大叠的书和我的风铃,跟着妈妈迁到了陌生的省城,却把那清脆悦耳的铃声遗留在那青青草地,它化成了风留在那儿,任我怎么拉怎么扯,都带不走它……
风来了,是妈妈坐在我床前给我扇的风。离开了青青草地的家像火炉。没有青青草地的日子连风也懒得吹了……
扇过来,扇过去,无论妈妈怎么用力地替我扇风,都扇不出往日住在山峦苍翠的小屋子里的那有声,有色,有味,有情感的风……
城市长高了。在城里住久了。才知道城市里的风也有声,有色,有味,只是没有情感……
每年都有那么一两个星期,亮丽的蓝天变得灰蒙蒙的。一轮失去耀眼光芒的太阳,整日阴沉着脸,喷射着暗红色的光焰……
看不清城市的轮廓,只有压头压脑的楼房,在一片迷蒙中艰难地吐出窒息般的无奈……
风,吃力地吹着,夹着一股烧焦味儿,是从几百里外熊熊烈烈的森林大火处捎带来的。
风,给染成了灰黑,是被机动车辆、高高的烟囱排放出的烟雾给染上的。
风,呜呜地吹着,夹带着哭音,它为失去了往日在稻穗上翻滚,扯着小枝枝荡秋千的日子而哭;为失去了邀我张开双手飞跑着玩的日子而哭……堵堵高墙,座座钢骨水泥,剥夺了它恣意奔腾呼啸的自由,也剥夺了我恣意奔跑欢呼的乐趣。
夜幕低垂,极目了望:从天际洒下的冷冷银辉,敌不过万家灯火的通明;满天星光,敌不过七彩霓灯的灿烂绚丽;晚风自顾自地吹着,不带一丝情感……
长夜里静听着风在孤傲地游荡,细心地去倾听、体会、沉吟。在冥蒙中和风相会、交流、撞击。设身处地去感受、体验那因为大气压的差异形成的风……设身处地去冥想贫富悬殊的差距、社会不公的累积、宗教种族的偏见,在社会上形成的“气压”的差异,所刮起的那横扫一切、破坏一切的旋风……这旋风最是可怕!不尽早平衡这社会“气压”的差异,这旋风迟早要发生!
没有风,风铃照样会响。是我儿子把它取下来时弄响的,急促而凌乱。就像刚被人割了颈项的鸡,被丢进大桶里扑打着翅膀时所发出的“绝响”。
装上了冷气,风铃不会再响。
不会再响的风铃,没必要再挂。
在和风绝缘的冷气室里长大的儿子,出神而不置信地凝听着我诉说小时候那有声,有色,有味,有情感的风和那在风中荡漾的清脆悦耳的铃声……
禁不住对那遗留在青青草地的铃声的思念,拗不过儿子要我尽快给他个证明的催促,我扶着妈妈,牵着儿子回到了魂牵梦萦的青青草地……
青青草地不见了!遗留在那儿的铃声没有了!
一排排的鸡寮,一列列的猪棚,横七竖八地“瓜分”着尘土飞扬的砂石地。
风来了,夹着一股臭味,铺天盖地的“淹”了过来,无所闪避!
苍蝇飞了起来,像一片盘旋着的乌云,越旋越快,迅速扩散!
一堆堆白白胖胖的虫子,像一堆堆在腐尸上蠕动着的尸虫,触目惊心!
儿子掩鼻而逃!
妈妈掩脸而泣!
我竖起了耳朵,试图捕捉那清脆悦耳的铃声……
我凝视着无边无际的天空,试图捕捉那张开双手像张开翅膀的鸟儿在风中飞跑着的身影……
忽然,我觉得我腾空飞了起来,像鸟儿一样地在无边无际的蓝空下飞翔……
从上往下望:我看到人飞上了天,看上了星球,想在那儿安家落户。人也钻进了地,把宝藏全掏了出来,只想留给下一代一个淘空了的地球。人还到海里,把能动的全捞上来,想让海龙王独守着空荡荡的水晶宫。人的手越伸越长,人的脑袋越来越神奇,能把整段的影像留住,压缩入指头般大的小芯片里,但就是留不住那有声、有色、有味、有情感的风。
人的天地在不断扩大,但就是容不下一个小小的风铃……
我听到风铃响了:急促而凌乱!它,在警告全人类——人类离不开风。离开了那有声、有色、有味、有情感的风,人将不再为人!
遍数记忆中的珍藏,除了风铃就是风……
爱风铃,怎能不爱风?
爱风,怎能不爱小时候的风?
小时候的风,有声、有色、有味、有情感……
我是怎样想念它;我是怎样想念它并且希望梦见它;我是怎样不敢想念它而梦也梦不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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